俚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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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

架空战争,人类设定,没有robo的那种

胡言乱语的给 @zeloco 的生日贺文。爸爸生日快乐!

有谁能像我这么惨地打赌输十八万字同人啊,没有人……

刚入坑,只来得及认真补了第二季和ova。

手癌出没对不起。

愿意读下去的话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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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


战败了。

对于日野美羽来说,战败是开在疗养院天台的花。早上,在露水尚未消散时,她会去天台上望一望那石缝中的花朵。她记得那橙黄的小花第一次绽放苞芽时,街道的广播中传出冷漠的声音:“战败了,请忍耐。”

那时,正有人在天台上晒被子。白色的床单上,反复洗过的土黄和暗红色污渍像地图融在一起,躲闪在浆过的新床单中。有些床单浆过太多次,已经不再柔软,如一大片白纸被风整块地吹起。

晒被子的人啐了一口:“忍耐!说得好听……忍耐!这就是他们说的 ‘乐园’ ?”

美羽仰起头来。“什么是忍耐?” 她问。

那人认出了她。“你以前知道的,” 他怜悯道,“不过你忘了也好。做个孩子吧,小姑娘,永远做个孩子,或者,就像你现在这样,重新长大。”

他像是在嘱咐她,又像是在祝福她。美羽偏过头,想了想。

“我会努力做到的,谢谢。” 她咧开嘴笑着说。

疗养院让她留了下来。院长说,她能每餐在食堂那里领到一份饭菜和一颗时令水果。像一只来窗口被喂养的野猫,像一只住在屋檐下靠面包屑生活的燕子——她能和这些动物说话,因为他们都是被这疗养院养活的,和这栋老旧病院里其余人一样。护士把制服给她改成了一条松垮的裙子,她穿着它,贴着青色的墙壁来回走动,朝每一扇病房里张望。

那些缠满绑带的人。那些嘶吼的人。那些坐着的人。那些躺着的人。那些高声咳嗽的人。那些永远沉默的人。除了最后一种,其他人都会朝她打招呼。第一次见面时,每个人都对她感到惊讶,仿佛看到暴风雨天有蝴蝶在飞翔。

“你几岁了?”

“七岁。”

“这不可能吧。你是多少年生的?”

“不知道呀。我今年七岁。”

“你看起来起码十四岁。这孩子,连自己几岁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美羽便会困惑而不满地撅起嘴唇。“去年妈妈说我六岁,今年我就是七岁。”

“嘿!你的妈妈……”

一般不会有人问到这个程度,或者每次,这么问的人都会在把问话说全之前就被周围的人拦下。美羽也不在乎,朝他们挥挥手。久而久之,人们明白了,便互相告知,再不提起。

这也是美羽不明白的。此刻,这孩子正捏着一封信跑过走廊。她的影子在墙上活泼地跃动着,脚步织进推车声、咳嗽、呻吟与交谈声的交响。护士远见千鹤远远望见她,赶忙快步走上前,拦住这个差点撞到伤员的小家伙。

“美羽,这么着急,去哪儿呀?”

“去一骑哥哥那儿!” 美羽扬起手臂,将信递到千鹤眼前,“一骑哥哥的信!一骑哥哥说他总在等信,今天到了一封,我帮他拿到了。”

“啊,真壁少尉吗。” 千鹤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弯下腰来,“……美羽,你愿意陪着真壁少尉也是件好事,但不要总缠着他陪你玩呀。他身体不好,前两天还发烧,得多休息。”

“我没有让他陪着我玩。” 美羽垂下手,“我们没有玩,远见阿姨,我们在说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是什么样的事?”

远见千鹤抿紧嘴唇才没笑出声来。眼前的美羽如果心智和身体的年龄等同,也确实该开始谈论“很重要的事”了。同龄经历过这场战火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理上的症状,但像美羽这般严重的失忆,实在令人惋惜。

“啊——比如一骑哥哥的伤什么时候好,之类的。他说出院之后,要带我出去玩。”

“哎呀,这种话以后要少问哦。”

“为什么呀?每次说这种事,一骑哥哥都很开心啊。”

“哎……”

“还有前两年的事——战争的事。一骑哥哥说有战争,国家和国家打仗了,他也去了。”

远见千鹤的嘴唇翕动。她犹豫了数秒,直起身来。

“是呢……美羽,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这里躺在床上的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都是——”

“是战争干的,对吗!战争把他们弄伤了,就像芥——芥子气弹弄伤一骑哥哥。”

像是抢答一般,美羽大声说。远见千鹤连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

“是的,是的。战争是个坏人,如果和这里的人说了,他们的伤势会加重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提。”

“可是大家都在提呀?一骑哥哥一直在说,真矢姐姐也一直在说。”

再说下去,怕是要被追问出更多的事情了。远见叹了口气,伸手梳平美羽的头发,把信还给她。

“总之,如果真壁少尉看起来不高兴的话,你就别再问了。美羽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来吧?”

“嗯。” 美羽点点头,“我也不想一骑哥哥不开心。”

“是这样的。好了,去把信给真壁少尉吧,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信。”

走出没几步,美羽又回过头来,喊住正要进病房换药的远见千鹤。

“远见阿姨,为什么我不记得战争呢?” 她问,“战争为什么没有伤到我?”

远见千鹤握着注射器,深深地注视着她。

“因为你是被祝福的,美羽。” 远见千鹤轻轻地说,“不记得战争,是你的祝福。”

“呀,这样……祝福是战争给我的吗?”

“算是吧。”

日野美羽歪了歪头,脚尖在地上慢慢划了个半圆,才朝远见千鹤挥挥手,转身往楼梯跑去了。

远见千鹤将注射器放回到推车上。注射器扣手的轮廓在她手心切出了发红的印子。


三楼南边走廊尽头的病房窗户靠西,白天时阳光并不充足,只有到傍晚时,太阳才会乍然灌进房间。美羽不止一次听见护士问真壁一骑:“北边的房间空出来了,您要搬到那边去吗?白天日照会好一些。”

“不用了,谢谢你。光线如何,对我而言也无所谓,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好。”

美羽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稀薄阳光均匀地敷在墙壁和床单,印出淡淡的蓝灰色。倒是窗外的街道和窗户闪闪发亮,连同千万片深浅不一的叶子,在同样明亮的小路相交,流汇成一条条金色的河流。战败后的第一个夏日来得平静又沉默,在蝉声之下空旷地铺展。

酒精和药味被揉搓成飞扬的灰尘,随着房间里的每一轮呼吸缓慢飘动。放在角落柜子上的电风扇用扇叶划拉出长长的撞击声,像一条缎带层叠在房间里。柜子上竖放的展览板上,各样勋章黯淡地泛着光。美羽放慢下脚步,贴着墙走到病床前。

非常偶尔地,日野美羽望着真壁一骑时,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能是在梦里,可能是在别处,某个她忘记了的地方。毕竟一骑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惊讶惹得他也困惑。但他没有深究下去,只是与她说:“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好了,小美羽。”

他可能是已经认识过我了。美羽心想。

病床上,真壁一骑闭眼平躺着,齐肩的黑发散开在枕头,仅余的右手上贴着胶布。看来今天确实来得迟了,早晨的吊水都已打完。美羽从床边搬过自己画满花和蝴蝶的专属板凳,坐到病床边,将自己的手覆到一骑的手上。

他睁开眼睛——或者说,勉强将眼帘抬起。这个行为的作用程度可能和护士往他眼睛上敷的药也没什么差别。受伤导致的结膜炎往他眼睛上涂满了血丝,剥夺走他的视力。他的眼球颤动着,竭力往她声音的方向聚焦。

“小美羽?”

“嗯!一骑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真壁一骑习惯地微笑起来。他取过枕头,慢慢靠坐起身。

“我就在想,今天一直没见到你。” 他说,“每天都来我这里,谢谢你。”

“因为别人都好忙啊,远见阿姨一直跑来跑去的。” 美羽仰起头说,“今天早上,二楼有个大哥哥搬家了,他们说搬到东边的墓地去了。”

即使在一骑的视野中,她可能只不过是一片和背景融在一起的模糊影子,美羽也还是在说话时注视着一骑。

“这样。” 一骑咳嗽两声,平静地回应。

“远见阿姨说,大家都想他留下来。”

“是这样的。”

“一骑哥哥也是吗?”

“啊,这个……倒不是希望他留下来,但墓地不是个好住的地方。”

美羽靠近了一些。她俯下身,头靠到床沿,任由一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一骑哥哥。”

“嗯?”

“你也有一天会搬走吗?” 美羽问,“搬到——墓地去?”

“怎么忽然考虑这个?”

“因为这个楼里好多人都搬到墓地去了,他们也不告诉我怎么去。” 美羽说,“一骑哥哥如果搬走的话,我也要和一骑哥哥一起去。”

“小美羽去还太早了。” 真壁一骑说,“那种地方,迟点去好。”

“所以你会去吗?”

“不知道啊。”

“如果我一直在这陪着一骑哥哥,你是不是就会舍不得走了?”

“嗯,确实会舍不得呢。”

美羽抬起头来,热切地、感动地望着一骑。她忽然想要朝他倾诉这件她总感到困惑的事。

“我不记得战争,一骑哥哥,” 美羽说,“大家都记得,只有我不记得。”

“因为你是好孩子。” 真壁一骑说,“不记得也好。”

“不记得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美羽满足地点了点头。直到信从她口袋中落到地上,她才忽然想起今天早上最重要的任务。

“哎!一骑哥哥,说起来,今天有一封你的信到了!”

“信?” 

“我来读给你听!” 美羽一边拆信一边说,“我认识好多字,远见阿姨说我会念的字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的啊,那就麻烦你了,小美羽。” 

虽然声音中含着笑意,一骑的嘴角抿紧成了直线。美羽展开信纸,朝一骑摆了个滑稽的军礼。

“ ‘真壁少尉,您好!少年精英队第一小队列兵水镜美三香向您问安。谢谢您的来信,我也好想念您……’”

她稚嫩的声音给这开头带了一种滑稽的天真。真壁一骑撑直起背,好像写信的人正站在床边报到一样。“美三香!” 他沙哑地、惊喜地唤道,“她终于回信了。”

“ ‘您的伤情好一些了吗?芥子气弹比什么都折磨人,我这边的医院里也有不少人。相比之下,我和零央还有彗的情况都算好了。我的左眼还是没保住,但我活下来了,这已经足够好。只丢了一个器官!总比丢了命好。’” 

真壁一骑低垂下头,伸手抓住额前的碎发。

“没保住啊……还是……”

“ ‘明天我就要出院了,妈妈来接我。我要先和她回家,帮她把店重建,陪一陪她,等店面稳定下来,如果您还在疗养,我会去疗养院看望您的。彗和零央在别处的医院,他们也说出院后要去拜访您。我还得做一个帅气的眼罩,才来见您。’ ”

“她一点也没变。” 一骑的嘴角带着略微的笑意,声音却怅然若失,“还像那时候一样。”

“战争的时候?” 美羽问。

“战争的时候。” 一骑说,“比你大很多,她上战场时,才十四岁。现在该十七岁了。比你大十岁。”

“真好,” 美羽说,“一骑哥哥就知道我几岁,别人都不知道。”

一骑笑了笑,手指摸过她的手背。“信里还讲了些什么?小美羽,麻烦你继续读罢。”

“ ‘我想念您教给我们的一切!您的训……会’?”

“ ‘训诲’。”

“噢! ‘您的训诲在战场之外也还十分有用。谢谢您对我们的保护与教导!在军校的时候,我总期望着成为您那样的军官,如今我们已经不需要打仗了,我便期望自己能成为您这样的人。’ ”

“我这样的人?嘛……”

“我也想成为一骑哥哥这样的人噢!” 美羽说,“很厉害又很好的人!”

“是吗。我倒觉得,小美羽就是小美羽,才是最好的事呢。”

“ ‘言归正传,真壁少尉,我本来几天前就想给您回信,但两日前我得知的一个消息,让我把之前写的信都给撕了。两天来,我都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您,我甚至为这件事发了电报给彗和零央,他们也都说,我该告诉您,因为之前在病院,您一直忧愁着这事,如果我不告诉您,您会继续忧愁下去。可是,如果我告诉您,您就不再思念了吗?我真的不知道。’ ……一骑哥哥,’忧愁’ 和 ‘思念’是什么意思?”

一骑迟缓地抬起眼睛。“你不认得这些词吗?念得很正确。”

“我会念,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真壁一骑张开嘴。

“嗯…… ‘思念’ 就是见不到某个人时,你会有的感觉。” 他顿了顿,“是……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但不带上你,你知道了之后会有的感觉。”

“……啊!” 美羽闭着眼睛想了片刻,“很伤心——很想哭的感觉!是这样吗?”

“……差不多是这个感觉。” 一骑说,“然后 ‘忧愁’ ……这个很复杂,小美羽。不过,在这封信里,它和 ‘思念’ 是差不多的意思。”

美羽搁下信,严肃地抬起头。

“一骑哥哥一直在难过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美三香姐姐这么说的呀。你 ‘一直在忧愁’……”

“我……没有。” 一骑微蹙起眉头,“……小美羽,她还写了什么?”

他极少这样催促,美羽有点讶然地望了他一眼,重新举起信纸。

“ ‘前些日,有位中尉回来检查了,我在医院中院散步时遇见了他。是那次把我们从东南山战地接回城里的沟口中尉!我记得他的脸,便迎上前去,和他打招呼,他也认出我来。’ 

“ ‘他说: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少年精英团的女孩子。当时把你们送到病院,我们就走了,都没有好好地与你道别。’

“ ‘我也很感动,能再次遇到他,能向他亲口道谢。他又和我问起别人的情况。他问:那时带领你的少尉,还有那几个孩子,都还好吗?’

“ ‘我说:是啊,托您的福,大家都好!彗和零央在别的医院,真壁少尉在北边山里的疗养院,都恢复得不错,只是,我们谁也没有知晓皆城医生的下落,真壁少尉还在找他呢。’ ”

听到“皆城”二字时,真壁一骑猛地睁开发红的眼睛。他颤抖地张开嘴,几声模糊的痰鸣在他喉咙里回撞。

“等等,这已经大半年多……”

“ ‘沟口中尉听了我的话,愕然地睁大眼睛。他问我:医生?你们当时队伍里有一个医生吗?’ 

“ ‘我说:是啊,有一位医疗兵,留着长发,左眼有一道伤痕。轰炸时他应该和真壁少尉在一起的。在医院里醒来后,我们和真壁少尉就一直在询问皆城医生的下落,可好像无人知道。’ ”

真壁一骑往后重重地靠去,头隔着枕头在墙上磕出闷响。他的眼睛重新闭上了。

“ ‘沟口中尉看了我许久,把我拉到中院的长椅上。他说:你说得若当真,美三香小姑娘……你描述的那位医疗兵,我们有见到过。’ ”

美羽停下了念诵,抬头望了一眼:真壁一骑的呼吸急促,好像她的每一个字都在与他争夺房间内的氧气。注意到她的停顿,他略微扬起手,让她继续念下去。

“ ‘我当时那么惊讶!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的吗!我惊喜地问。您真的有见到皆城医生!他在哪里?您在哪里见到他?’ 

“ ‘他沉吟半晌,才低声说:在当时从东南山运你们来城里的路上……不,那时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 

“ ‘我被吓到了。那是我最害怕的回忆啊!纵使来城里的一路上,我都是昏厥的。我问:他是被转移到别的医疗车上了吗?您还记得是去哪里的医疗车?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真壁少尉。’

“ ‘他说:我们把他葬了。’ ”

美羽念童话故事般地诵读着。

“ ‘他说:是的……他的手被压在了碎石下,我们把他的手臂割断才救出他。钢筋和梁木斜穿过他的肺腑,石块砸断他的脊骨。他已经破碎,只靠皮肉连着身体的部分。他扛着一整面墙。我记得他,左眼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他的外套上有标志,是医疗兵。’

“ ‘我们救他,但半路上他就去世了。那一路上有好些重伤的人去世,我们就把他葬在路旁的树林。他身上没有更详细的标识,我们也没有寻见他的铭牌。’ ”

紊乱的呼吸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只余下了风扇扇叶与铁栏刺耳的撞击声,和手指在被子上紧紧攥住的摩擦声。

“ ‘这就是我想和您说的全部了,真壁少尉。对不起!这张纸还有这么多空白,我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我当时面对那位中尉,也一个字都说不出。他说墙。轰炸来临时,您正在睡觉,可我却记得!我们都在那墙下,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皆城医生向我们扑来……我后来记起来了,所以我也一直在寻找着皆城医生,您也是这样。您思念他,我们都知道。’

真壁一骑抬起手,将额头撑在手掌。他额前的长发随着肩膀的抽搐而颤抖。

“ ‘他一定是去别的病院了,我们总会有机会再相见的。您转院时安慰我们的这些话,我总是相信的。我总在等着奇迹,直到我得知……我觉得您该知道这件事,真壁少尉,可是您千万在知道之后,也继续活下去。我知道皆城医生是您的归宿。请您活下去,就当是给您优秀学生的最后一个奖赏,不然我会怪罪自己一辈子的!先不写了,剩下的我想在去拜访您时当面和您说,请您等我。

“ ‘祝您早日康复,治疗的过程也不过于痛苦。我眼睛手术时因麻药不够而非常疼,希望您那边的麻药足够。此致。您诚挚的学生,水镜美三香。’ ”

美羽用上扬的语调念完了最后的落款;她很喜欢这个念起来像顺口溜的名字,便又念了一遍。她重读了一通,拉住一骑的手。

“皆城医生是谁呀?’归宿’ 是什么意思呀?”

真壁一骑无法回答她。他布满血丝的、通红的眼睛四处张望,好像美羽问这两个问题的共同答案,此时正在这病房的某一处注视他,以同样的沉默。他缩紧喉咙,随着咳嗽迸出一声短暂的、暗哑的悲鸣。他的头和脊背深深弓弯下去,又被弹回来般,重重撞在枕头上。他蜷起腿,抬起仅存的手臂挡住眼睛,偏过头,将半张脸藏在病服布料之中。

美羽惊讶而害怕地望着他,拉住他手臂。

“一骑哥哥,你哪里疼吗?”

“不……”

见他揉搓眼眶,美羽慌乱地伸出手,用手指擦过一骑的面庞。在那脸上,夹着脓血的泪水从手后面的眼睛交错流下,滴落在他的襟口。“一骑哥哥,你的眼睛疼吗?是被战争打伤的那里吗?”

“不,。” 真壁一骑哆嗦着说,“不疼。”

说完这句,他反倒平静了般,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他咬着嘴唇,眼睛紧闭,试图调整呼吸。美羽担忧地望了他半晌,爬上床沿,钻进他的臂弯。他亲切而悲伤地拥住她,像一个忧伤的人拥住雨后的灌木。他不再呜咽或咳嗽了,只是将额头疲惫地抵在美羽的头顶。美羽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后背,如同她每次哭着来找他时,他所做的那样。

“远见老师说,战争让我忘记了它,这是我的祝福。” 待他呼吸平缓,美羽轻声说,“一骑哥哥,我祈祷的话,战争会把这样的祝福也给你吗?你会好起来吗?”

“不……那是只属于你的。” 真壁一骑哑着嗓子说,“那不属于我。我的 ‘祝福’ 不是它。”

“那你祝福的是什么?” 

真壁一骑没有回答她。

美羽胡乱地、认真地猜着,将她所有最近听到的关于战争的词语,一股脑地像倒糖果样地倒出来:“是乐园吗?是战败吗?是美三香姐姐的信吗?是皆城医生吗?一骑哥哥,是什么呀?”

她是个有耐心的孩子,可以等待漫长的寂静。

“是你说的所有。” 真壁一骑说,“你刚才说的所有,都是我的祝福。”

“那有好多啊!” 美羽说,“一骑哥哥,你一定是个幸福的人吧?”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日野美羽靠在真壁一骑的胸口,伸手搂住他的颈脖。

透过沉默的呼吸,她听见一骑胸膛里的声音——海浪般的、充满泡沫的声音,盖着心跳。和窗外的蝉鸣。和闪亮的风。和照亮众云朵的明媚天空。好像在一骑的心脏里,有另一个被海围绕的岛屿。

“你一定是个幸福的人!” 她祈福般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听见一声破裂的叹息,仿佛在真壁一骑心中的那片海扬起了浪,有一千朵璀璨如晶的浪花,撞碎在他礁石般崎岖的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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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十八万字我怎么着也得tbc

【鬼知道我在写什么

【老零爸爸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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