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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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十)

CB:鹤一期

架空国家和战争。

一个胡说八道纯扯淡的本来该短打但不知为何爆了字数的摸鱼。依旧未完,maybe待续。

和你想的不一样。

灵感来源于萧伯纳《皇帝与小姑娘》加阿列克谢耶维奇访谈录。

手癌出没对不起。

愿意读下去的话,非常感谢。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


我是在嘈杂中惊醒的。

那声音听过一次,就深深烙在了血管里,带着飞雪、四处炸开的树枝和一抹晴天的颜色……我以为我还在做噩梦。梦里,我被什么东西追赶到悬崖上,无路可走之时,那声音从遥远的海岸朝我冲回来。我脚下的土地剧烈摇晃,我惊叫着张开手臂企图保持平衡。雷声像巨人的脚步,一步步跺在我的周围,风嘶嚎着插进我的耳朵。

我侧躺着睁开眼睛时,身边实在是一片混乱:一只手臂撑在我背后,一只手伸过我头下,紧紧护在我后脑勺。我斜过眼,只能看到一层灰白布料——罩在我上方。然后在它之上,砸下来的……是昨天中午在空地听到的声响,飞机螺旋桨撕碎空气的吼叫,往我们坠下,比森林里的那次更大。我完全没有想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嗓子就被锁住了一般,透不出一个音。粗糙的呼吸声轮番刺在耳边,我重新闭起眼睛,呜咽着。

我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啊,可是,说真的,这一次,我心里少了许多惧怕……我对生的渴望像一块渐渐干涸的泥潭。如果这时候有炸弹落下来,那就让它落下罢!我分外疲惫了。

轰鸣声抓住了木屋,猛力摇晃,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推打着积木玩具。空气里满是灰尘,呛进鼻子里,干涩得生疼。我静待着屋顶塌下、直接砸在我还没睡清醒的脑袋。快来吧,我近乎祈祷地想,这一切都快点结束了才好。我受够了四处逃跑,也受够了食不果腹。

忽然,我被抱紧了——连同我身边的人。温热的呼吸带着体温,靠来我的脸侧,银白的发丝落在我头边。和那时在树林里一模一样……

我和我身边的人在被保护着……

当终是我缓缓地意识到这一点时,那一大片刺耳的声响已远去了,只留下些许颤抖,涂在木墙和我们身上。先前枯亡了的求生欲与恐惧席卷而来,我睁大眼睛,任由眼泪涌出眼角;它们被鹤丸的头发擦去了。上尉的手轻轻在他头上抚着。

过了近半分钟,鹤丸才从我和上尉身上爬起来,坐回上尉身侧。

看清他时,我吓了一跳:他面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是布满了血丝,直直地瞪了我几秒,往我头边看了看,又仔细看过天花板——小木屋的屋顶簌簌地落下些灰,恢复了宁静。

“真是……吓到我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怖,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劫后余生的惊恐。说完这句,他剧烈战栗了一下,伸手用围巾挡过了嘴,低下头去。

“是轰炸机。” 我小声说,“他们又来炸苍石了吗?这里明明只有我们了。”

鹤丸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扶住额头。

我心里凄楚地担忧:连他也不知道呵!

“不是轰炸这里……” 上尉将围巾从嘴里取出,发着含糊的音,“他们……没有在这附近扔炸弹。”

“你听见了?”

“我知道。” 上尉轻轻地说,“我……听得出来。朝西北去了……”

“西北……”

“苏瓦克……吗。” 上尉近乎痛苦地吐出音节。说起自己祖国的名字,他的发音比我们要更优美;那是只有苏瓦克人才能念得美丽的苏瓦克词语。

我和鹤丸相视一秒,垂下眼帘。

“啊啊,” 鹤丸低声道,“不一定就是轰炸,可能只是撤退、恰好路过这里罢了。” 他说着,握住上尉的手腕,“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上尉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

“四架,” 他说,“或者……不止。还有四架就撤退……不常见。一般都是剩下两架或一架的时候才……” 

鹤丸抿紧嘴唇,“那昨天只有一架,难道就是撤退了?”

上尉微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抱歉,鹤丸君,我也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不……其实,撤退是很少。”

“什么意思?”

“如果是苏瓦克空军,我们很少会命令撤退。” 上尉抓住被子边缘,“一般,不是极匮乏或特殊的情况,是不允许撤退的。”

我抱紧毯子。“不允许?” 这个古怪的用词钳住我的注意力。

上尉苦笑一声,抬起手横过胸前,五指并拢,右手拇指抵在心脏的位置,说出一长句咒语般的苏瓦克语。

“是,怎么翻译呢…… ‘我的荣耀即忠诚’,吧。这是在行这个军礼时必须要念的宣誓。” 他慢慢地说,“这是每一个苏瓦克士兵的信条。战死……才是正确的,逃跑这种事……”

“我们直帆的士兵也有类似的宣誓词啊,” 鹤丸反驳道,“但该撤退的时候还是要撤退的,管他什么允不允许,难道人还不能保命?我可不认同。”

他这句话说得激昂愤慨,上尉却像听了笑话一样,沙哑地笑起来。他的笑和咳嗽交织在一起,空洞得瘆人。他没有回答我们,笑声渐弱下去,像他的意识一样,只余下轻咳。与我们说这几句短短的话,好像耗尽了他之前在昏睡中攒下的所有力气。

我们噤了声,低下头。一种朦胧的哀愁因上尉的话语而笼罩上我们周身。

“你休息一下吧。” 我与鹤丸说,“你昨天一晚上没睡,不是吗?”

他约真的乏了,全然没有和我推让的意思:“好,我睡一会儿,你来看着他的情况。真是惊人啊,我好久没有这样整夜没睡过……”

话音还没落,他整个人就像一棵被疲倦劈砍倒了的树一样,一头栽到了上尉身边。我把毯子在他身上盖好时,他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的额头紧紧贴在上尉的肩旁,头发落在上尉的粗布外套上,随着他与上尉的呼吸颤抖着。

我望着他的脸。我患难与共的朋友,我的玩伴,我的——家人,我却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他。我不知他故乡是何处,不知他的想法与过往。甚至连上尉,我也知道是从何处来的……鹤丸喜欢讲话,却没有和我讲太多他小时候的故事。

说不准,我们都已经没有所谓的“小时候”了。我琢磨着这事,把篝火捅旺了一些。现在几点了呢?是清晨,尔是午后?早已习惯了饥饿的肠胃麻木地蜷成一团,也没办法告诉我大致的时间。我坐回到帆布上,无所事事了几分钟,直到放在衬衫口袋里的小卡片轻轻刺到了锁骨。

我拿出它来,对着摇曳的火光,描摹过每一个笔画。我反反复复读着那首诗,直到在心里能默背出来。我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鹤丸和上尉两个睡着觉的人倒是时不时弄出些声响:鼾声,翻身,手臂在帆布和被子上摩擦,微不可辨的叹吟与呢喃……我坐在一旁,捏着小卡片,眼神飘开了,飘离了字;我忘了方前的忧伤……

(她停顿几秒,望向眼前的地板,目光停滞。)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看着他们俩睡在一起,头靠着头,手碰着手;天花板很安静,天空再没有什么轰炸机飞过,只有风吹着有些松动的窗户;火慢慢撬开木炭表面;他们的呼吸平稳,像船桨荡在秋日的湖面;毯子和被子上缝着我们的体温;在我们四周,倒塌的木柜如一群栖息的兽,无声地卧着。

我……我当时,真想大声笑一次。

那是我几年来最为心情舒畅的几个钟头……我没有去想有没有可能得救,我也没有想若就此被抛下,我们该怎么办。我没有想死亡,没有想饥饿。我抱着自己的那一床毯子,看着他俩的睡颜,尽情地享受着我们的和平。……我认定了,那就是和平:苏瓦克人和直帆人亲密地睡在一起,没有谩骂或排斥,而是如同伴一样,依偎在彼此。你不知道的,那样的时刻对我们来说怎样珍贵……甚至后来直帆庆祝胜利的那一天,和平也没有像我在那个午后所感受到的一样真实而清晰。

无关输赢。过去的战火被我们抛在了身后,将来的战争还未降临。

和平就是两场战争的间隙……我当时就是在那条缝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们都睡得安稳,做了些短暂的梦,有几个小时呼吸得又慢又长。

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眼睛睁睁闭闭,黏酸的困意从空荡荡的腹部往上涌,把我的眼皮都要糊起来了。许久没吃东西,整个身体都如被灌了冰进血管,不听使唤地发冷。

上尉在睡梦中偏过头去,鼻尖靠在鹤丸的头发上;雪一样的头发被上尉的呼吸轻轻吹动,与上尉晴空样的发丝拼衔,被火光映亮,像月色下麦田的芒草。

我靠着上尉的手臂,小心地躺下来,合上眼睛。

只睡一会儿,一定没有关系吧。我心想着。

如果你做过一次看护者,你就会知道这种“只睡一会儿”的心态究竟能有多误事,你也能理解为什么在战地医院里,卫生兵和军医都总一副紧张的模样,好像他们不是在医疗帐篷里,而是背着侦察兵的武器走在一片未标记的地雷区。细菌比地雷更狡猾,感染发烧是狙击手,每一次袭击都无声无息。

我连梦也没做,睡了挺久,但睡得浅,所以当那一声沙哑的尖叫被喊出时,我一下子就翻身坐了起来。

上尉平躺着,一只手攥紧胸口的被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在悬崖边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惊恐得发抖的声音从他喉咙里被无形的手撕扯出来,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开始不断呼唤什么。他的左腿抽搐着,我赶紧伸手按住他的右腿,以防他乱动让缝合的伤口裂开。

他飞快地吐着一连串苏瓦克字眼,每个字都喊得清晰无比,带着嘶哑的绝望,我却听不懂意思,只好捡了块木炭,在帆布和地板上赶紧用相似发音的直帆语记下他喊的那些音。……他喊得拼尽全力,我想,那些苏瓦克语一定对他很重要……

“……鹤丸!”

在那一长串苏瓦克语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我听得懂的直帆词语,一个我熟悉的直帆名字。

那呼唤声还未散开,鹤丸就一下子坐起身来,像个受了命令的士兵一样,绷直起身体。当他反应过来是谁叫醒了他时,他赶紧弯下腰去。

“一期,你怎么了?喂!”

上尉听不见他的话似地。喊完鹤丸的名字,语言又切回了苏瓦克语。任凭鹤丸怎样关切地询问,上尉都似昏迷而失聪了般地胡言乱语着。鹤丸本抓着他的肩膀想将他径直摇醒,犹豫片刻后松了手,把围巾角塞到上尉齿间以免他咬到自己,又将手背贴上上尉的额头。

“别这样吓人啊……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我低下脸:虽然他在自问自答,但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失职。

鹤丸没有追究。“没事的,我去拿点雪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把将门拉开。

——门口,雪堆到了他的大腿高度,在他腿前被门压平得整整齐齐,风绕过他的上身灌进来。明明只是两觉的功夫,大雪就从脚踝高堆到了这么多,虽在苍石生活了些时间,我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速度。

鹤丸早已料到这情景一样,只是伸手抠了一把雪,又把门关好,走回到上尉身边,写满担忧的脸没有给惊愕留太多空间。我递过手帕,示意他把雪包到手帕里去敷着。他却朝我摇了摇头,把那一大捧雪放到身后,脱下手套,转过身,捞起一小把雪,在手上反复搓起来。

我看得又惊又怕:“你……”

“嘘……直接把冰敷上去温度太低了,会头疼的。” 他小声和我解释,“这样用手直接敷比较好,他不会被惊醒。你睡着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睡着,还是别给他惊吓了。”

“可是你的手……”

“哦?这点温度吗,嘛,根本小菜一碟啦。”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沾了雪水的手逐渐变得更为苍白,“我老家冬天可比这还要冷得惊人呢,我都敢赤着手骑马。”

将半捧雪像揉蛤蜊油一样地搓干在手上,他往手心呵了口气,轻轻将手掌覆到上尉的额头上,过了数十秒,才换成了更冰凉的手背。

……我在“士兵之家”做冷敷的时候,也还是会留意温度……直接放冰袋当然更方便,但那样会头疼。我一直记到现在……

不知是嗓子喊哑了,还是鹤丸手的温度降下了温,上尉渐渐安静了下去,伸手攥住了鹤丸挽起袖子的手腕;在袖子下方,一个深色的痕迹隐约显着轮廓。

“你手受伤了?”

“啊?哦,这个啊,是胎记啦。”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我,眼神还定在上尉的脸上,“他是做噩梦了吗?……他刚才那么大声地喊我,真把我吓了一跳。”

“他说不准是梦到你了。”

“有可能。不过,在他的噩梦里出现,听起来实在难以开心啊。” 他开玩笑般地长叹一声,梳理好上尉被攥得翘起的头发,戴上手套,“暂时应该没事了,他如果再发烧的话,你用湿布给他敷一下吧。”

“你要去哪里?”

“去找点吃的,四处转转,睡这么久,骨头都僵了啊……中央公园的冬青菜不知道有没有长出点来。” 他说,“怎么,藤原,你都不饿吗?我都饿得不行啦,估计就算他不叫醒我,我也会饿醒了,哈哈哈。”

我也被他逗笑了:“好。” 我没告诉他:他实在没睡太久,倒是我内疚了。

他拉开门,双手一撑,腿一跪,就攀上了高高的雪堆,一些雪被他蹬落下来。

“我马上就回来,等着惊喜吧。”

他转过身,示意我赶快把门关上。

门口散落的雪还未完全融尽,上尉就醒了。

他的面色在橙黄的火光下显得青白。他的呼吸沉重,夹杂着尖利的割破声。我跪到他身边,拉过他压在胸口的手——他的拳头捏得很紧,指甲掐在手中的旧布团,手背上隆起青筋。察觉到我的动作,他稍微张开眼来。

“鹤丸君……小藤原?”

我心里一惊:他看不见了?

“是我。” 我弯下身去,好让他看清。

他盯了我几秒,才认出我的脸,叹息般地唤我:“啊。小藤原……” 

“是的,我在这里。”

 围巾咬在嘴里,令他的吐音含糊。他慢慢侧过头去,张望片刻,问我:“鹤丸君呢?……”

“他去找吃的了,” 我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不会跑太远……”

他咳嗽着,空气呛在他的喉咙,去不到他的肺腔。我轻轻拍着他胸口,帮他顺过气。

“就是我们之前找吃的那里而已,他说会尽快回来的。”

他模糊地应了一句,闭上眼睛,因为高烧而灼出的冷汗滑过他的太阳穴。他的手指在布团上抠着,和他咬在布条上的牙一样,发出吱呀生锈般的声音。忽然,他的手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我连忙抓过那只手:把布团攥得太紧,他食指的指甲断掉了一块,血丝渗在断甲边缘。但我也不能把布团抽走;我只好把那只手放回他身侧。

“你还好吗?” 我试探着问,“你刚才在梦里叫得很大声。”

他刚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将围巾角吐出来。

“什……是,我吗?”

我照着写在地板上的直帆语,把他喊的那些含糊的话勉强复原了音。他听着,嘴里试着用苏瓦克语还原那些音。终于,似乎明白自己究竟在梦话中喊什么了,他长叹一声,背对我侧过脸去,沉默不语。

“你是梦见了你家里人吗?”我小声问。

他转过脸来,几分诧异地望向我。

“啊……正是如此,小藤原怎么……”

“我也梦到过。” 我平淡道,“你梦见了空袭吗?”

“为什么……”

“我听见你喊之前在树林里的那个词……那时,你是想让我和鹤丸趴下,对吗?’趴下’。”

他莞尔,点了点头。

“我刚到苍石的时候,也梦到过我哥哥和爸妈。”——哥哥,爸妈,这些词都是我不爱提的,可面对他时,我说得十分轻松,并觉得他一定能懂这些词背后,是怎样一无所有的生活,“当时我也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喊得很大声,把全宿舍的同学都吵醒了。”

他没有出声。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我当时也是梦见空袭了。我梦见我送二哥上了飞机,他的飞机起飞之后,我一转身,就是苏瓦克的飞机……我当时在梦里大喊 ‘趴下’,结果我同学以为是真的有空袭,大家都惊醒了,整个宿舍的人都一下子从床上翻到床下去了 ……”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这听起来冷酷又残忍,但那场面确实是很好笑的……当发现只是我的梦呓,保育院还安然无恙,我的同学们都狂笑着爬回床上来,没有人责备我,也没有人哭,大家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中重新睡去……

“是这样啊。谢谢你,小藤原。”

见我在笑,上尉的嘴角也抿出笑容,却是转瞬即逝的。我没听懂他的道谢。

“我梦到了我的弟弟们。” 他轻轻地说着,手抚在胸口——贴身的口袋里,有那厚厚的一小叠照片,装在宝蓝色的小锦囊里。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似欲再说些什么,却什么音也没发出。

“他们还在吉格尔?”

“是的。”

“你梦见哪一个了?”

“他们……全都在。梦里,我回吉格尔了。” 

我垂下眼帘。他悲叹样的语调惹得我也伤心,好像有苦酒流进喉间。

“因为你总想着他们吗?” 我问,“所以你才会梦见他们。”

他点点头,“直帆语里面……不是有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大约就是这样的道理。”

那你也想着鹤丸吗?我没有问出口。 

盘起的辫子上,发夹卡住了头发,我只好摘下头巾来,用手指梳理开打结的辫子。他看着我这么做。

“你是不是想起了那个……乱君?”

“小藤原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啊。”

我记得照片上那张俊俏的脸。“我和鹤丸,经常让你想起你的弟弟吗?” 

虽是个问句,我说得平硬;我自以为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出乎我意料地,他摇了摇头,沙哑地回答:

“不,没有。我想鹤丸君,比我的弟弟们要年长很多——我是说,要,呃……”

“成熟?” 我猜道。

“对,是这个词,非常感谢。” 他说,“是的,鹤丸君……那不一样。”

“不一样?”

“和我弟弟们很不一样哟。”

“哦。” 我对这不明不白的答案一头雾水,咬紧了嘴唇。

他见我不满意,连忙将语气更放软了些:“不过小藤原和我弟弟们,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光性别上就不一样。” 我半玩笑地搪塞。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怎样看我的……杀了我父母和哥哥的人,该怎么看我?可我确实也好奇:他看我们,真的没有一点他弟弟们的影子吗?看我的时候……真的是一个战争中的苏瓦克人看直帆人那样,蔑视又憎恶的情感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又为何要伪着一副温柔的模样,来在我们面前演出惜痛。他是为了博取我们的同情吗?为了能有更大的生存机会?即使我和鹤丸都尚未成年,但我们的确是健全的人,比断了腿的他更有机会活过苍石的赌局。

我和鹤丸……也是在伪善吗?

“哈哈哈,不仅仅是这样哦,小藤原。” 他没有看出我心中的猜疑,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鹤丸君也是个很特别的人,我很喜欢他——很喜欢你们。”

“哦。”

这句话像故意要讨好我和鹤丸似的。可上尉语气诚切,拿“谄媚”来形容,实在不恰当。我一时不知怎么把这话题接下去,只希望鹤丸能快点回来——上尉和他总有说不完的话。

当我还在想着,上尉的眉头又皱起来,他稍撑起身,手不住往右腿伸去,我吓了一跳,连忙喝止住他:“别动!”

刚打完架的那几天,鹤丸也总忍不住地去挠额头上的伤口——愈合带来的瘙痒很多时候能比疼痛更令人难以忍受。切腿时几乎没怎么大声叫疼的上尉,这时候竟极为难受地咬紧了嘴唇,我和他都使了很大的力,才让他的手平放回身侧。

为了让他分散点注意力,我问他:“要不,你给我说一点你以前的故事吧,讲讲你弟弟们。”

他说得很慢……他发着高烧,但美丽的记忆比吗啡要更有效。他紧锁的眉头随着故事的讲述而渐渐舒展开。

“这些事啊,我都和鹤丸君说起过。”

他说。但我没有印象听过,因为他是和鹤丸讲的,不是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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