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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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如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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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章节会在主博这里发,但这个子博客也会转载的√方便查阅。

没错,8102年了,它终于更了……

短暂的性转恋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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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有过许多好时光,但那段日子是与其他 “好时光” 不一样的。你会知道这种感觉:有些好时光,你在后来的生命中,会反复想要再度过一次;但有些好时光,你清楚地知道它只能留在过往,你也只希望它成为一份永不可能再来的珍藏。

舞会后的那几个月,对我而言,就是后者。

阿莓是我一生唯一倾心过的姑娘。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对她是爱、尔是不计一切地喜欢?我一点不在乎这种字面的定义。我只记得:舞会之后的第一天上班,整个办公室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太对,我看谁却都觉得亲切,见着成堆的书卷,也不感到疲惫,连这阳光怎也照不进的阴暗办公室,亦仿佛比之前要亮堂了许多。

“鹤丸,你看起来不对劲呀。”

午后,福井端着茶杯路过我时,戏谑地扔下一句。我一惊,手上的笔落下墨,滴在稿纸上,被我擦得拖了条长长的痕迹。

“怎么?”

“你瞧着稿纸的模样,根本不像瞧着稿纸。” 

“哈哈哈,是吗?那像瞧着什么?——喂,快还给我。”

“像瞧着情书。” 福井说,“《论.现.学.生.热.潮.对.经.济.影.响》这么动人吗?”

我一把将稿纸夺回来,“是啊,国.家是我爱人,钱是我新娘,吓到了?”

福井假装哆嗦了下,“我就问问,你也别回答这么古怪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诡异了。”

我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把这明明堆了一堆稿件还没开动的烦人上司弄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开:邮递员走进来,把信件放到柜子上,又朝我挥了挥手。

“五条先生,有你的短信嘞!要你亲手收的。”

我扬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去。我许久没收到过信件了。那是一封薄薄的信,讲究地封了玫瑰花的火漆在印花信封上。上一次收到这种信还是在大学时,被古文史班的女生塞了一封。

“谁送来的?” 我嘴上问着,心里却已期许好了一个名字。

“安房家的大小姐派人传给我的,说是要珍贵着给五条先生。”

天啊,你不知道,他说完那句话,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了。是的,是那种针掉到地上都嫌吵闹的寂静。书页翻到一半,笔还戳在纸上,人们的头却全都抬高起来了。我在那灼灼目光之下捏着那封信,故作冷静道:“噢,我知道了。有劳你。”

“不用。那我先走了。”

办公室门还没合拢,我身后一下子爆出一片椅子腿在地板上拖过的凄厉声音,仿佛开.战的号.角一样,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站了起来。我面对着这人墙,一时捏着那粉红的信笺,不敢挪动脚步。

“咋,咋啦……”

“咋了?” 福井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把我喊得一头雾水,“咋了? ‘安房家的大小姐’ ,你问我咋了?”

“真是吓到我了!哎,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一下,你搞的是长女吧,” 见我没有否认,福井竟露出了看垃圾般鄙夷的眼神,“安房家别的小姑娘都还在中学呢,鹤丸国永你该不会……”

“尽会讲些鬼话。” 这玩笑若只开在我身上,我倒觉得没什么;但涉及到阿莓的家人,我就听不惯了,厉声骂道,“你看谁活得好些就猜人是衣冠禽兽,人心明镜,你自己想想。” 

我语气听得不友善,福井也举手投降,“安房家的大小姐,你怎么遇上了?” 他不依不饶地换了个问题追问,“不像你的风格。”

“我走运,同学聚会上遇到的,她觉得我唱歌好听,我觉得她人美心善。成?” 我不耐烦地说,“而且我们俩只是朋友,上周六才认识的。你如果到处乱讲,我真会饶不过你。好咯!看什么看,今晚是都想背着五公斤稿子回家吗?” 后半句我是冲着其他人说的——尤其那些年轻的实习生,还有小姑娘星野,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想看一眼我手上的信笺。听我发话,他们嬉笑着缩了下肩膀,往各自的座位上走去。

“鹤丸先生,那么生气做什么呀。” “不过,毕竟是安房家大小姐的信,就算是五条前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吧。”

 比起这封信本身,他们似乎是更高兴有这么个新闻把这乏味的工作时间给来了个惊喜时刻。考虑到如此,我决定放过他们,回到自己座位上,小心地用拆信刀裁开信封,又把火漆撕下来放到信封里夹好。

【鹤丸殿,问安。

百忙之中打扰,万分抱歉。方才得知家父后日要前往苍石书局办事,我与他恳请同往。可问后日午后三时您有无空闲?我会在书局边的咖啡厅点一壶红茶。您若来了,请坐我对面。

冒昧请邀,实数羞愧,愿没有扰乱您的日程。您拒绝我也并无怨言。

您诚挚的友人  阿莓】

她真傻!她想来见我,岂非我的荣幸?我怎么可能拒绝她呢。虽才一日没见,我已经满脑子都苦于思念她了。她穿白裙的身影像棉花生长满我的心田。我深呼吸了数口,才没有把那信纸贴到唇上亲吻。那信纸上余留着山茶香水的味道,我闻过时,就似她的手被我托在面前。

“啧啧啧,” 回到办公桌前的福井眼睛根本没瞄到稿纸上,“鹤丸哟,你没觉得这屋子都要被你闹腾热乎了。”

我连忙收好信,举起笔,将手一挥:“到此为止!不要和我说话,我得赶紧干活了。”

那几天我的效率出奇地高,午饭也没有吃,竟是比平日的速度快了一倍。——当然,里头没有出差错,我只是注意力更集中了些而已。我把周二下午星野的那份也做了,并拜托她周三下午代我做我的那份。小姑娘答应得爽快,又偷偷问我:“鹤丸前辈,您真是要去约会呢?”

“嗯……星野,不能和别人说哦。”

“我会守住秘密的,” 她说,“可是您瞧您那封信,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啦!”

“哈哈哈,没关系的,到那天还有更多惊喜呢。”

她也为我感到开心,又嘱咐我:“您该戴您上次开市里大会时那条绣了松鹤的领带,配黑马甲和灰色外套。”

我平日不太注意打扮,便听了她说的话,周三清早起来找出她说的那套行头。令我惊讶的是,那天早上一期也起得相当早,我从洗漱间出来,见他把数套衣服铺了满床。

“哪套?” 他简略地问。我随手指了一套藏青色的套装,他闷声不响地穿上,站到镜子前,手止不住地捣弄着被发胶分得一缕一缕的头发。

“太素了,差点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到柜子前拉开领带格。我眼疾手快,将那条夸张到可怕的全金领带一把捞走,塞进包里。

“除了这条其他的都行,拜拜,我赶不及了。”

虽然来不及去想他打扮是为了什么,但那条领带在我眼中不是人活着的时候该戴出去的东西。太傻了。生产或订制它的人也甚清奇。我走在路上,克制了很久才没把它乘机丢掉。


那天上午我过得毫无记忆,两点半时,我便扔下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要走了,我要迟到了。” 我说。福井抬眼,抛给我一眼嘲笑。

“你请的假是下午三点,你起码给我坐到两点五十吧?”

我只好穿着外套、戴着围巾坐下,装模作样地把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划够三章草稿纸后,我见指针卡到了五十,便之间冲出了办公室。

“鹤丸国永这家伙,赶着投胎呢。” 我听见福井说。我连头也没回,三步并两步地冲下楼梯,跑出前厅,往右侧的咖啡馆跑去。

彼时咖啡馆里人不多,我一眼便望见了坐在窗边沙发位的阿莓——那头明媚的发色在红沙发之中显得尤为亮。她也看见我,朝我挥了挥手。我放缓下脚步,脱下外套,坐到她对面。

“下午好。”

她稍稍抬起眼来,礼貌地微笑。

“鹤丸殿,午安。您来了。”

我吻过她的手。一旁的侍者为我们端上杯碟和蛋糕。热茶的雾气之中,我偷偷将目光聚集到阿莓。换下夸张的礼服裙,她今日穿了身剪裁时髦的深蓝色绵绸裙,铜金扣子被恰到好处地勒着,袖口镶着几层绣了金丝纹样的蕾丝,细细的手腕从其中伸出美丽的弧线。

但最好看的还属她胸前那压着金流苏边的橘红色缎带打成的蝴蝶结——令她整个人宛若精心装点的礼物。她正侧头注视着侍者的托盘,那晴空样的发丝被盘成规矩的发髻在脑后,却有几缕柔柔地散出来,蓬松在她优雅的颈边和鬓角。

她看起来与街上的富裕女性并无不同,却又美丽得独出心裁。

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隐藏在雾气中,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也抬起蜜糖样的眼睛,看向了我。我连忙坐直起身,清清嗓子,摸了下领带——好极了,它还中规中矩地挡在我衬衫扣子前。

我们俩互相躲闪了片刻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各自的茶杯。

“……你今日的裙子很好看。” 一说出这愚蠢的开场白,我立刻在心里朝我读过的所有罗曼蒂克书籍的作者道歉:他们的文字没在关键时候帮到我分毫。

“谢谢。” 阿莓说,“您今日也……与舞会那日看起来不一样。”

“哎?” 我抬起头来,“啊,是,我该穿得更正式点的,哈哈哈。”

她微张开唇,偏了下头,连忙轻摆了下手,“不,您误会了。我觉得这样平和的装扮非常适合您,鹤丸殿。”

“哈,这样吗。谢谢你。”

“虽然舞会时您穿燕尾服显得英俊挺拔,但似乎自由得体的服饰与您相性更佳。” 阿莓认真地评价着说,“您自己也更习惯这样的衣服吗?”

我舒展开眉头。“是的。” 我说,“你讲得不错。……而你更习惯华丽些的裙装?”

“我是比较喜欢华美之物的。” 她笑了笑,“不过出来玩时,还是穿得舒适好。”

“我觉得无论哪样,你都极合适。” 我真诚道。她笑声地道谢,面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手指轻轻勾紧了茶杯把。待她抿完一口茶,我问:“你一个人来的?没关系吗?”

“司机在两个街区外,阿羽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阿莓眨了眨眼睛,“然后她说和粟田口殿约好了去草药园看新品种,就先走了。”

“和一期?” 我扬了扬眉毛,“他们俩好像挺谈得来的,噢?”

阿莓的嘴角抿起淡淡的笑容。“可能不仅仅是谈得来那么简单呢,我还从没见过阿羽那样主动地……对异性没有敌意地喜爱。” 她狡黠地说着纯真的话,“您怎么看?鹤丸殿?粟田口殿和阿羽的话,还算般配吗?”

“医生配医学世家的独女,大约就是 ‘门当户对’ 的最佳诠释罢。” 我欣赏道,“只是一期性格比较内敛,跟在御帖小姐后面,我还有点担心他吃亏了。……啊,可不能把这话给御帖听见呀。”

阿莓用手指挡着嘴,舌尖盈出几声轻笑。

“您也怕阿羽吗?哎呀,她真该换个形象了。鹤丸殿,不是您想的那般,她不但温柔,还是相当怕羞的。”

“怕羞?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你快和我说说。” 我再怎么写过天马行空的故事,也没办法把 “羞涩” 这种词安到阿羽那张傲气盛人的面容上。阿莓点点头,抬手拢过左手的蕾丝袖边,征得我同意后,拿镊子往我杯中加了一块方糖。

“她周六晚上又是拉着粟田口殿跳舞,还——” 她说到这里时,忽地用三指压了下嘴唇,朝我睁了下眼,仿佛那个词是不能被她说出口的,几秒后,才调皮地露出笑容。这模样落到我脑海中溶解开,就像落进我面前红茶的糖。

“——强吻了他,我们俩都看见了。” 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侧过脸挡着嘴说,活像个交换秘密的特务。我们俩趴在茶桌上笑成一团。这笑声像打开她的话匣的锁匙,她继续说了下去。

“对。她其实当时喝酒已经喝得要看不清路啦!您和粟田口殿来找我们之前她就喝了好些,后来跟粟田口殿跳舞前她又喝了自己带的威士忌,说是要壮胆……”

“哎呀!这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这句话是十分出自真心的。

阿莓点点头,“她不喝醉的话,也不敢去抓着粟田口殿跳探戈……唉!您和粟田口殿把我们送上车那时,她都睡熟了,我就把她带回我房间去了……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就见她一边举着壶灌醒酒茶,一边在哀嚎哩。”

“竟然是这样……”

“她见我醒了,就朝我扑过来,把我连着被子抱着,” 阿莓撑着下巴说,“和我说 ‘昨晚喝多了,我想必是做了些什么蠢事,你快和我说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怕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我说: ‘倒也没得罪什么人,粟田口殿似乎还甚高兴与你共舞的,只是你好像跳完后亲了他,还说是苏瓦克的传统,我就没有阻拦了。’

“她听了我说的话,就把头埋在枕头下面尖叫起来,” 她抬起手,模仿着抓住枕头的动作,缩起肩膀,沙哑下嗓子,“ ‘吓人,吓人!太糟糕了!我竟做出那样的事!甚至不知他有无相好,我就……他想必现在正记恨于我。阿莓,我该怎么办?要不今日就携礼道歉去。哎呀!我甚至忘了要他的联系方式,这可怎么办!’ ”

她演得那么像,惟妙惟肖,却比阿羽要可爱几分;她来演那场面,我便信确实是娇羞了。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御帖那样的人,竟也会担心这样的事。

“我安慰她说: ‘粟田口医生在外都以耐心温润得名,想必是不会计较这点事的,更何况那是舞会,各人都有些出格了。他若真不满,应该会当场拒绝掉你。’ 可她还是在不停地尖叫,我只好说:‘那你真想的话,就去给他送封短信道歉罢。’ 粟田口医生的诊所地址很好问到,我就给阿羽了。她也写好了信件,用了些恰当的话……粟田口医生那天下午就送信来,说邀请她今天下午一同去市里的草药种植园参观。她又紧张了好一阵来着。”

这与我所认识的阿羽十分不相像,不如说完全是另一番面孔。可能在好友面前,无论多严苛冷峻的人都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罢。阿莓面庞发光地与我讲完,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好像等脑袋里的浪潮慢慢平静了,她方几分发慌地抿着嘴,四下看了看。

“我怎么和您说这些呀!” 她懊恼地说,“万分抱歉,我……您在我面前时,我总忍不住和您说些幼稚话,控制不住似的。请您别见笑。”

“不,没事,我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忍住笑说,“更何况,我们将来可能还会一同出去玩,彼此了解一下也好。”

她害羞地点点头,低头用叉子将蛋糕分下一小块。

“与您说话实在是令我放松,” 她轻轻地说,“我许久没有和人这样地聊天了。妹妹们还小,和她们说这些事,怕扰乱了她们念书的心思。我还是希望她们都能上大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是吗,你要为她们做好表率啊。” 我想起自己家里的那群小鬼,忍不住说。她笑盈盈将蛋糕含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

“是的——当然。” 她说,“所以这次,她们都不知道我来找您玩了。她们以为我是来谈公事的。”

我喜欢她慢条斯理讲话的样子,也喜欢叉子从她齿间抽出。我喜欢她芬芳的唇上留下淡淡的奶油印子。这些精妙的细节盖过了她说的话,像金色的丝线绣在我的记忆。我甚至记得那天下午,咖啡店的留声机里放着的是斯卡利电影里的舞曲。店里因暖气和火炉而温暖。在桌子下,她穿着小皮鞋的脚轻轻贴到我的脚边,发出 “哒” 的一声,像初春的第一滴雨落在叶子上。


我赶在平日下班的时间回到了家,以防被小鬼们看出倪端来。平野和前田早早回家了,见到我的装束,他们惊讶了一瞬,却什么都没问,只是互相笑嘻嘻地说了些悄悄话。我匆忙换过衣服,把剩下的稿件摊开在桌上,企图静心校正,思绪却胡乱地飘着。

直到小乱喊我来吃晚饭,我也只改了几页。小乱的头发上还顶着片叶子,我伸手把它捻掉,那孩子却兴高采烈地抬头与我说:“鹤丸大哥,一期哥迟到了。”

“迟到?”

“晚饭迟到了呀!他比我还晚回来五分钟。” 他说,“他以后不能拿这个训我了。”

“你太嫩了。你一期哥想训你的话,一千一万件事他都挑得出来。” 我刮了下他鼻子,跟他走到餐厅。一期穿着那身衣服——谢天谢地,他选了条暗纹的纯色领带——坐在桌前,连呼吸都还有些不稳,将餐巾铺在腿上。见我来了,他朝我点头示意。

这顿晚饭吃得难得沉默又迅速,我想是我没有开口的缘故,一期他平日在餐桌上本就不多说话,都是我先开话头。见我没有说话,那群孩子互相看了看,便也闷头吃饭,早早地去起居室玩了。我感激他们没有问起任何事,让我们俩都小小地休息了片刻。

辅导完药研他们的作业,我回到房间。一期已经洗完澡了,正把衣服放进脏衣篓里。

“你今天回来得很迟啊。” 我没话找话地说。

“我把御帖送上车才赶回来的。” 他兴奋地、念念地说,“她说安房小姐去找你了,你有见到?”

“阿莓吗?她下午都和我在一起,我也是把她送上车才离开的。” 我说,“拜托你了,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她真是位聪慧的女性,” 显然,他那句问话只是迟到的寒暄;他迫不及待地和我说下去:“她什么都知道,鹤丸,草药也好,文学也好,艺术也好,谁都能与她聊任何事物。”

“哦,哦……” 我爬上床。

“我也说不上第一眼就喜欢御帖小姐,” 他在书架上挑书,匆忙地、倾诉般地说着,“舞会的时候,我曾对她颇有微词——你也记得,那时她颇傲慢,又说话严厉。但今日在草药园,她与我热烈地讲着她的生活和见解……我才知道像她那样明慧的人,在面对不熟的人时就该是淡漠的,这才能给思绪留空间。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你,真是吓到我了……你居然是喜欢这种凛冽的款吗……”

我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感想。他对我的回应也不觉失望,把外套挂好在衣架上。

“她才不凛冽呢。要我评价的话,倒是安房小姐更配得上这个词。” 他总结道,“说起来,你和安房小姐呢?玩得可还愉快?”

“唔?嗯,还行,聊了聊天,她就回去了。”

“她——还好相处?”

“当然。” 我翻了个身,对着台灯身伸出手。灯光将手的边缘映出朦胧的透明,让我想起阿莓在茶水雾气后的面庞,“你不是见过她吗?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我听见一期掀开被子的另一角;我身边的床垫犹豫地往下凹去。

“是。我见过。” 他沉吟数秒,“所以我才问你,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眯起眼睛。“我说了,我觉得她很好。” 我有点烦躁;他的语气像石子砸在水面上,打碎了我视野中阿莓的身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回过头瞪他。他靠在床头,手中的书已经摊开,但眼睛却盯着我。

“……不要引火上身,鹤丸。” 他把那个词咬得很重,“不要冲动行事。”

“喂喂,真是吓到我了……你这话可不好听啊。” 我翻身坐起,“ ‘引火上身’ 的意思是自讨苦吃,你是太久没学国文、都忘了吗。”

“这就是我想说的意思。” 他微张着嘴,眼神飘忽了片刻,闭起眼睛,“我知道安房小姐是位优秀的女性,而你和她也正相处火热,此刻说这种话,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想做这种泼冷水的事。”

“你把话说清楚。” 我冷声道。

“鹤丸,我知道你总是毫无忧虑,所以作为你的朋友,我才会想和你提这个醒。” 一期说,“——你和安房小姐做朋友是没问题的,但你最好不要奢求得太多。抱歉,这话我也觉得不好听,但我必须得和你说。”

我承认,那一刻我真是气上心头了。若是由福井那样的家伙来说这些话,我大可把它当成嫉妒之言给嘲笑着无视掉;但这句话却偏偏是由他说出口,令我尤其无法接受。

“好咯,你的意思是说你吊着御帖你就是正当恋爱,我和安房肯定不会修成正果?真像你这种傲慢人会说出的话,一期。”

他面无表情,仿佛我的反应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我比你更理解安房小姐,鹤丸,” 他说,“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我比你更理解她的一切。她是个凛冽的人,和你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随心地生活。”

“我今天和阿莓说起你跟御帖,我还祝福你们二人门当户对,” 我苦笑着说,“结果晚上,你就要当着我的面和我说这些话?”

“我和御帖不一样。我和安房小姐不一样。” 他弯下身,一字一顿地说,“确实,可能我和她在性格与为人上相似,但我是男人,她是女人。鹤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们生理构造不同。”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一巴掌推在他肩膀上,“够了,不说了,关灯,我困了,我要睡觉。”

当然,他说的并不是我那时想的意思。他说的意思,我当时也隐约想到了。但,你瞧,那时我也才二十多岁,不比你大多少。你明白的,在那个年纪,每个人都风.华.正.茂,总觉得自己不会被任何事物打倒,总觉得自己能迎面挑战一切的不顺心意,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切框.架都是可动手拆掉的纸墙。

那时我想到了。但我和自己说,没问题的,热情会像火一样地烧掉那些可笑的障碍。诗里说的不错,爱是火焰,熊熊燃烧,无法遏制。

只是,生活不止有柔曼的草原,也有无法被点燃或烧毁的——千里冰川和深深雪河。它们存在得比我的生命更久。


tbc.


一期和鹤丸说的话是伏笔www【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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